莫得了普通的用途，王应麟反倒不错静下心来，一遍又一遍迟缓地对《玉海》进行校正和补充，这险些成了他晚年的一大爱好，是以直到临了《玉海》也未能信得过定稿。据应麟的孙子王厚孙其后回忆：祖父生前偏疼这部书，时常取出赏读，并谦卑地说：“未完稿，难以示学者。”书稿一直藏在家中，秘不示东说念主巨乳 探花，好似自家的宝贝女儿，养在深闺，不舍得嫁出。起名“玉海”，“玉”喻本体之精粹似好意思玉，“海”则喻畛域之浩大如沧海。

王应麟逝世后，王氏家眷里面发陌生争，应麟留传住的无数著述手稿天然也成为打劫的对象。就在此时，《玉海》书稿精巧失散。很有可能是家中内贼所窃。应麟的男儿王昌世知说念后，吓出孤苦盗汗。他深知父亲视《玉海》如张含韵，把它弄丢了，那但是最大的不孝！匆匆报酬官府。官府对此事荒谬怜爱，立即派东说念主侦办此案，恶果费了很随便气才将大部分《玉海》书稿追了转头，可惜丢失了一部分。通过这次被盗事件，《玉海》的申明传了出去，让外界清醒了这部奇书。于是箝制有东说念主来王家借抄。就这样，《玉海》以传抄的风物在外间流传开来。仅仅因为《玉海》篇幅真的太大，是以莫得一个东说念主能抄写好意思满。

漫漫出书路

《玉海》的申明越来越大，不久传到了京城。至顺三年（1332）年底，国子学博士赵承德上书国子监，残忍抄录《玉海》，以备发行。其宣布云：

窃见故宋尚书王厚斋著书一部，名曰《玉海》，纂辑百家，博综众理，勤劳广泛，有补后学。虽尝传录于世，于今未尝发行。如令所属学院于学粮内置备笔札，就于其家，真谨抄录，发来以凭实施。

十一月，国子监批准了这个残忍，将文献发给浙东说念宣慰使司都元戎。元戎批复后下发给庆元路处理。关联词，当庆元路儒学（即儒学院）派东说念主去王应麟家眷探访《玉海》时，得到的回话却是书稿一鳞半瓜，也就无法抄录。直到第二年才传来好音问。

话说王应麟生前好友牟巘的次子牟应复来四明（今宁波）担任浙东元戎府都事，暇时可爱走访当地的藏书世家。有一天，他来到一户家学渊源的东说念主家，正值遇上王应麟的孙子王厚孙。一番交谈后，牟应复合计厚孙常识饶沃，便把他请到我方的家塾里来住持庭老到，开发我方两个男儿的学业。相互获得信任后，厚孙就将崇尚多年的祖父王应麟遗稿拿出来给应复看，并相互规划。当见到《玉海》书稿时，应复快活不已，摩挲的手也微微发颤。而后，应复全力匡助厚孙去各处寻访洒落在外的《玉海》残卷。功夫不负有心东说念主，临了竟然搜罗好意思满。应复向厚孙残忍尽快出书《玉海》，厚孙莫得赶紧同意。厚孙为东说念主向来低调而严慎，他思等《玉海》全部整理好以后再说。即便庆元路儒宗派东说念主来打探《玉海》书稿时，他也以书稿一鳞半瓜为饰辞讳言不容了。至顺四年（1333），在应复一再催促下，厚孙总算同意将《玉海》稿件拿出来。于是应复上书浙东说念阅历司，苦求发行《玉海》。其宣布云：

窃见庆元路乡先生厚斋王公讳应麟，以进士、词科仕宋，至翰林学士、礼部尚书。公笃学强记，博极群书，立言抓行径其时儒者之冠。平生著述几三十种，皆有功于后学，俱未发行。至于《玉海》一书，尤为妙绝。其门类之详密，则上至天文律历，下至礼乐用具，凡二百四十余类。其所纪历代，则始于伏羲、尧舜，终于宋之末年。其摭集之竹帛，则自六经众史、百家子集、注疏列传、谱牒艺术，隐赜之书靡有余存。纂次风雅，博而有要，真足为名世之奇书。……相宜圣朝文治之盛，傥得板行传远，资礼官之论说，惠士子之考索，岂不韪欤？若准备呈，移牒宪司，主领确立，选官提调，庶几易于办集。具呈照详，得此。

因早有国子监发文在先，此残忍天然很快被批准。嗣后，前翰林国史院编修官程从仕又上书庆元路儒学，其宣布云：

窃见故宋尚书厚斋王先生，著述《玉海》、《困学纪闻》等书凡三十种，皆有功于学者。其《玉海》一书二百卷，凡文献典故、轨制名物，见于经史子集、传注百家，悉加蒐辑成编，钩玄提要，殆无遗者，可谓天下古今希有之奇书。上可备朝廷礼官之规划，下可资学校士子之考索。若不发行，深恐湮没，有负国度兴崇文教之盛意。

庆元路儒学作了批复，并上报浙东说念。浙东说念审阅以上两封宣布后作了批示，并移牒（牒，书札。此指公函。）本说念肃政廉访司并分司照验实施。元统二年（1334）二月，肃政廉访司分司牒批准。三月，浙东说念肃政廉访司牒批准。至此，《玉海》的出书才信得过干与具体实施阶段。五月，庆元路儒学核算出刊刻《玉海》需用梨木板、东说念主工费共计钞763锭6两5分。元代1钞锭相配于若干两银子，学界看法不一，有说25两的，也有说10两的。但即使按1钞锭相配于银5两缱绻，也需3821两多银子。元代刻书用度如斯之高，难怪要让近代版块学家叶德辉咋舌：“古今刻书之工，恐未有贵于此（指元代）者。”庆元路儒学无力独自承担这样一大笔用度，便苦求上级将所需钱款分拨给各路学院，让它们在各自赡学赋税（耕种经费）内拨出一部分资金。八月，肃政廉访司牒批准，并发文到庆元路等七路儒学，条目它们筹款援手。可能因为各路学院经费都比拟垂死，或者都不够怜爱，是以四年当年了，钱款也莫得交纳皆。好在《玉海》的整理责任一直莫得罢手，参与者有铅山儒学评释注解程端礼、应麟孙王厚孙、告诫朱景陆等东说念主巨乳 探花，均系庆元路儒学聘任。

至元三年（1337）十一月，情况有了挪动。新的浙东说念宣慰使、都元戎乜乞里不花资德走马莅职。下车开头，都思要作念出点收货。探究到出书《玉海》原是国子监交办之事，如若作念好了，影响也比拟大，因此他决定尽快完成此项文化工程。元戎随即敕令各路学官督促、催缴刻书款。有了最高指挥的怜爱，刊刻资金半年傍边便全部到位。至元四年（1338），《玉海》（二百卷，附《辞学指南》四卷）持重刊刻。刻板之前，先由王秉、王陞、杨德载三位擅长书道的文人仿赵孟頫字体抄写，然后覆在木板上镌刻。刻字工为张周士等，有30东说念主之多，共刻板7500余块(按，正德二年戴镛跋称“合五千板”，应有误)，花了两年时刻，于至元六年四月（1340）才完工。这年距王应麟逝世已有44年。

三朝递修

元至正九年（1349），阿殷图埜来四明担任庆元路总管。公事之暇，喜览郡学藏书。至正十一年（1351），当他读至元刻本《玉海》时，发现书中讹误甚多。于是命王厚孙加以校雠，竟发现误漏60000余字；便命儒学在正本《玉海》的板片上作修补。两个月后完工。《玉海》至元刻本出错的一大原因是，天然当年王厚孙等东说念主“承命校勘唯谨，而董役者（即足下刊刻的东说念主）弗为修改，遗误具在”（《玉海》至元刻本王厚孙跋）。由此也可见官府之形象工程经常容易出现质料问题。

17年后，元朝覆一火，明王朝建都南京。洪武八年(1375 )，明太祖下令把江南各地书板都集中到国子学（今南京夫子庙）内。《玉海》遂从原庆元路儒学运至南京，由国子学防守。因《玉海》久负驰名，士子学东说念主皆欲得之，故刷印一直未尝罢手过，酿成板片磨损严重，加上木板天然朽蚀，漫漶残毁随地可见，甚至影响宽泛阅读。如要赓续刷印，必须往往对板片加以修补。

从元至正十一年（1351）初始，直至清嘉庆五年（1800），这449年间，《玉海》每隔数年或数十年就进行一次修补，据笔者统计，竟有27次之多。兹将修补时刻记载于下：

元 代

至正 十一年

明 代

正德 元年、二年

嘉靖 二十九年、三十一年、三十二年、三十四年、三十五年、三十六年

万历 十一年、十五年、十六年、十七年

崇祯 九年、十年、十一年

清 代

康熙 二十三年、二十五年、二十六年、二十七年

乾隆 元年、三年、四十八年、五十五年、五十六年、五十七年

嘉庆 五年

《玉海》在明清两代的大畛域修补大致有三次，阔别在明正德、万历和清康熙三个时刻。明正德二年（1507），上距《玉海》元代初刊已有167年，板片因年久而致漫漶残毁。其时的南京国子监监丞戴镛补刻了435板。明万历十五年（1587），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赵用贤查出《玉海》笔迹糊涂者甚多。于是遍访南京、苏州等地藏书家，花了半年傍边时刻，才基本搜罗全元刻了了的书叶，于万历十六年（1588）春补刻，次年夏实现，共计修补4400余叶，上距《玉海》元代初刊249年。通过这次修补，《玉海》元代板片所剩已不到一半。至清代，明应天府学（今南京夫子庙，明初为国子学）废为上元县学。康熙中期，明代递修的《玉海》板片已尘封快要半个世纪，因无东说念主处理，朽蚀过半。时任江南学政李振裕发起补刊，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开雕，二十六年（1687）完成，上距《玉海》元代初刊已347年。这次共补刻3160板；笔迹糊涂的，就凭据善本填刻，多的每板填补几十字。到乾隆三年（1738）晏一斋、熊本再修《玉海》时，元代板片已所剩无几。

乾隆五十六年（1791），上元告诫毛藻曾对《玉海》板片进行过极少修补。我将乾隆末年递修的《玉海》刷印本二百卷逐页翻检一遍，发现信得过的元刻仅有8叶，其中两叶下半截还是明代补刻。这仅存的几叶元刻让我惊喜不已，因为这分明意味着其时有几块幸存下来的元代书板已断断续续刷印了450多年！这难说念不是出书史上的遗址吗？简直难以置信。《玉海》的临了一次修补在清嘉庆五年（1800），亦然毛藻主抓的。嘉庆十年（1805）三月，毛藻在刷印《玉海》时失慎火灾，全部板片毁于一朝，一齐被焚毁的还有南监本《二十一史》（也为元明清三朝递修）全部板片和一块极其突出的三国吴《天发神谶碑》（笔名《天玺纪功碑》、《三段碑》）。至此，绵延了465年的《玉海》出书别传终于落下帷幕，消失在历史的云烟中。(未完待续）

本文作家：袁啸波巨乳 探花，上海古籍出书社编审